宣平侯张敖把女儿抱上宝辇,一路由近卫军保镳来到未央宫前殿
这年冬十月壬寅日,惠帝召丞相曹参、御史大夫尧到宣平侯府迎候皇后。张嫣穿的礼衣是上衣红青色,下裳青白色;深领宽袖,革带霞帔,衣长曳地,不见其足。头戴龙凤珠冠,鬓佩黄金步摇、簪珥步摇等饰物,拜别于张氏宗庙。理妆之时,按惯例要用假发,傅姆因张嫣黑发如云,请示鲁元公主后,遂不必假发。
父亲宣平侯张敖把女儿抱上宝辇,一路由近卫军保镳,来到未央宫前殿。皇帝等候在殿前,百官陪立在两头,皇后面北而立。礼官宣读册文毕,皇后走三肃三跪三拜礼,再由女官引领到皇帝面前谢恩。皇后拜伏在地久无动静,女官附在她耳边教之,她才说:“臣妾张嫣敬祝皇帝万岁!”皇后幽韵的声响,如微风吹振的箫声,似娇莺开始的啭鸣,皇帝都为之动容。皇后动身退位,太尉周勃授玉玺宝绶,中常侍太仆跪下承受后,再转授女官,由女官给皇后佩戴。皇后又行跪拜礼,称:“臣妾谢恩!”封爵仪式结束,皇后即位。群臣皆就位行礼后,退朝。皇后乘软轿进入中宫。
皇后到了中宫,只见宫中金碧辉煌。四壁涂以黄金,处处芬香扑鼻;缀明珠认为帘,琢青玉认为几;香檀为床,镶以珊瑚;红罗为帐,饰以翡翠;锦衾绣枕,皆有织金龙凤;其它摆设,宝藏古董,五光璀灿,不可名状。
皇帝与皇后走合卺礼,皇后在女官的指教下向皇帝敬酒时,自称:“甥女阿嫣恭喜舅舅陛下万岁!”皇帝笑道:“你还像曾经那样称号吗?”随后,惠帝也用金樽向皇后敬酒。张嫣满面羞色,推托说不会喝,后来牵强喝了一杯。
到了晚上,张嫣安坐床上,刘盈秉烛细看;但见张嫣,两鬓低垂,明澈的眼睛焕发着神彩;不施脂粉,面庞却艳若朝霞映雪,又似梨花带雨;身体诸部位,皆各极端妙,一分不多,一分不少。张嫣害臊地低着头,脸颊微晕,如指痕,如波涛,如此。刘盈对张嫣说:“旧日因你是外甥女,为避嫌疑,未曾在近处看过。今天细看,没想到你如此怡人心目,简直到了极点。”
其时,皇后才十岁,虽正位中宫,皇帝却未曾过夜。而后宫之事也都交给年长的后宫佳人办理。后宫之人见皇后无权,常轻侮之,且暗里谈论:“张淑君虽身居尊位,实践仅仅个童女算了。并且入宫比咱们晚,咱们怕她什么?”
皇后每五日朝拜一次吕太后。每次向太后走奉食礼时,她都鞠躬屏气,愉然肃然。惠帝因皇后去长乐宫朝拜太后时,每行为街衢,数次戒备烦民,便修筑了一条通往长乐宫的复道。尔后,皇后每次出行,由侍女先将宝辇推入内宫,皇后坐进辇后,宝辇用幔帘遮盖好,刚才成行。从此,虽是宫中的宦官、宫女,也很难见到皇后一面了。
皇后居中宫后,呈现了一件奇事。皇后每日对镜理妆时,总有一只五光十色的小鸟,飞落窗外,婉转鸣啼,好像在说:“淑君幽室里去,淑君幽室里去。”就这样继续了十余年。直至皇后被徙,幽居北宫,小鸟才不再来了。
惠帝四年(公元前191年)三月,刘盈年二十,张嫣年十一。朝廷为汉惠帝举办冠礼,刘盈带领张嫣到高祖庙中祭拜,宫中的孔雀与白鹤看到皇后通过便翩然起舞。
鲁元公主进宫看望张嫣,张嫣迎送行家人礼,且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恋母之情。公主指着张嫣问刘盈:“你对阿嫣还满足吗?”刘盈说:“阿嫣不像大姐,而酷似宣平侯,使朕后宫粉黛为之失容。她正经淑静贤慧的性情,则与大姐相同。”其时,张嫣的弟弟张偃也站在周围,刘盈把他抱起来。逗他说:“这孩子的体形很像他姐姐,若是女子,亦为一佳人啊!”
惠帝每日晨起,必定要去椒房看皇后漱洗梳妆。他曾对宫人们说:“皇后的肤色,能够与白玉盘一争高低了。”又说:“皇后的神态俨然一个宣平侯,仅仅形体小一些而矣。”因此戏称皇后为“张令郎”。
每知皇帝要来,傅姆必先捧着盛有紫薇露的金唾盂给皇后漱口。由于皇帝常常把皇后抱在膝上,为皇后数上下四十夥皎白的牙齿。还研朱砂为皇后点唇,皇后唇色红如樱桃,反而觉得朱砂色淡了。
一日,刘盈来到皇后宫中,张嫣刚脱掉裳服,两个宫人正在为她洗脚。刘盈坐下来看她洗脚,笑着说:“阿嫣年纪小而脚大,简直与朕的脚相等了。”又对宫人说:“皇后的脚胫圆白并且娇润,你们谁能比得上她啊!”
惠帝五年(公元前190年)夏六月,气候炽热。一天夜里,刘盈在宫中睡不着觉,深夜起来,想到住在东宫自己最宠爱的佳人。便招宫婢数人,交给她们锦被一件,红帕一方,让她们去东宫,并授以通行符验,说:“假如佳人睡了,就把她裹着抬来,夜深了,不要惊扰别人。”因“东宫”与皇后的“中宫”音附近,宫婢误把“东宫”当“中宫”。所以,宫婢们叩开宫门,传谕皇帝旨命。侍女翻开数重门户后,宫婢们进入宫内。她们一言不发,径自来到皇后榻前,用锦被裹上皇后,并用红帕蒙住她的头。皇后吵醒,急问何事?答复道:“这是皇帝的指令。”由是,宫婢们抬着皇后紧跑起来。皇后说:“既奉皇帝诏命,当容我稍整服饰,今如此无状,怎可见皇帝?”宫婢说:“这是奉皇帝之命,何况己经出中宫了,请皇后不要作声。”不一会儿,到了皇帝居所,惠帝揭开红帕一看,却是张皇后,惠帝笑了,抚摸着她说:“惊了你的好梦了吧?”皇后不答话,现出气愤的姿态。惠帝让宫婢把皇后放在御榻上,宫婢们随即退下。惠帝叫着皇后的奶名说:“淑君,生我的气了吗?”皇后慢慢地答复:“臣妾现在位居中宫皇后,陛下既有诏命,理应先一天传宣,岂可如此轻浮,让臣妾被宫中妃嫔们暗笑。往后有何脸面母仪天下呢?”惠帝抱歉说:“这是我的差错,我召你不为其他,仅仅为了一同避暑啊!”斯时,皇后年仅十二。当晚,惠帝与她谈天,直至拂晓。清晨,侍女们都到了,皇后命她们取来裳服,穿戴整齐后方还宫。由是,诸佳人中的嫉妒者,便传言皇后深夜自己直奔皇帝居所。流言四处传达,并传到宫外。那些对立吕太后的大臣们暗里谈论说:“张皇后实在是吕太后的外孙女,公然不是好根苗。且年幼便如此,改日必定没有正经的德行,怎么能承继宗庙呢?”
(本篇完)